青铜器铭文揭秘3000年前神秘方国

　　核心提示：
　　1978年，元氏县城南部韩信点将台对面的“霸王岗”上陆续出台神秘铜罐。这些器皿到底是什么东西？元氏县西张村村民将发现层层上报，专家很快鉴定出来，这是西周时期的青铜器，文物价值巨大。先后两次发掘，一共出土34件青铜器和多件其他文物，此后，专家们不懈努力，终于揭开了一个不见于历史记载的神秘方国——軧国的神秘面纱。这次出土的青铜器，是最早用文字记录石家庄历史的实物。
　　34年过去，当年出土青铜器的“霸王岗”已经夷为平地。但村民对当时出土文物的历史记忆，依然鲜活。
　　1、“霸王岗”上惊现铜罐罐
　　元氏县东张乡西张村，位于县城以南约6里，村子北边，槐河(古称泜水)蜿蜒而过。千百年来，村里的居民由少到多，而今已有2000多人，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平原村落。陈、张、李等几个姓是村里的大姓。祖先们从何时从何处迁来此地定居，连村里年龄最大的老人都懵懂不知。辈分一代代往下传，朝代也几经更替，村子的面貌越来越新，但关于古村来源的记忆，却越来越模糊。
　　如果不是34年前那次意外发现，西张村也许至今“泯然众村”，不为外人知晓。那是1978年的春天，改革开放的东风还没有在神州大地吹起。西张村的人们正准备大干一场，把村东“霸王岗”的土拉走，再多开出几亩地来。在村民朴素的观念中，更多的土地，便意味着更多的生存机会。
　　65岁的老支书张录朝告诉记者，霸王岗的北边，是韩台村。“这是当年楚汉之争时的古战场。从村名上开，韩台村是韩信的点将台，而楚霸王项羽，则在霸王岗这边排兵布阵。”张录朝说，当年“霸王岗”真的是一个高于周边地面五六米的高台，但是后来为了开荒种地，老百姓不断地在高岗上挖土。当年驻扎千军万马的高岗，面积也越来越小。
　　1974年，有些村民在“霸王岗”挖土时，曾经发现古箭头和瓦片、陶罐之类的东西。这一方面印证了“霸王岗”的名字的确与战争有关，另一方面，更让村民对这片高台产生某种敬畏，觉得这块高岗很神秘，也许还埋藏着更多的秘密。这年，社员们准备再把土拉走一些。“那天一早，村民张新爱用铁锹在土岗上挖土时，挖着挖着，挖出了几个铜罐罐。”张录朝回忆说。张新爱不知道这些奇形怪状的铜罐罐是干什么的，干完活，他就将东西拿回了家里。
　　张新爱把东西拿回家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擦去罐子上的泥土，发现有的铜罐内壁上有些图案，再仔细一看，好像还有字。但写的是什么，在村里还算是个文化人的张新爱却一个都不认识，这让张新爱觉得有些沮丧。但马上，他又觉得很兴奋，“我可能挖出了宝贝。”年近七旬的张新爱回忆说。他将这个发现告诉了村干部，村干部也不敢怠慢，马上通知了元氏县文化馆。
　　2、铜罐罐原是3000多年前文物，如今大半入藏省博
　　今年60岁多的戴永州当时在县文化馆美术组工作，他参与了后来发掘和考察的全过程。“当时我们得到消息后，马上赶了过去。在张新爱家中，我们确认东西是青铜器，年代非常久远，肯定早于汉朝，但是具体哪个朝代，我们不敢断定。”戴永州说，此后，他们将情况汇报给了石家庄市和河北省的文物部门。
　　“省文物局过来的专家很快确认，这些青铜制品是西周时期的文物。”戴永州回忆说，省、市、县三级成立了调查组，又将“霸王岗”系统清理了一遍，又有新的发现，并且确认，此地是西周时期的贵族墓地，并将墓地命名为“1号墓”。
　　此后，在1982年，西张村村民又在“霸王岗”起土时，再次发现青铜器，该墓地被定位“2号墓”。
　　官方的记录显示，经考古钻探，“霸王岗”下有文化层的地方东西长180米，南北宽160米，总面积28800平方米。考古工作者在该遗址采集到西周时代的石斧、陶片，东周时的筒瓦卷云纹半瓦当和一件碗状豆，另外还采集到三件鹿角，有切锯痕。在遗址内发现有西周墓，出土铜器34件，其中多件有铭文。
　　这些精美的西周时期青铜器很多都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大多数入藏河北省博物馆，充实了该馆馆藏。所有村民没有想到，他们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村子，居然在3000多年前就有人类繁衍生息，而且还完整地保留下这么多青铜器。
　　小村沸腾了。
　　如今，“霸王岗”已于地面平齐，周围禾黍离离，已与一般农田毫无二致，“霸王岗”，徒剩一个名头。
　　3、专家释读铭文，勾勒出西周时期重要方国
　　日本著名汉学家平冈武夫为给华人学者钱存训的《中国古代书籍史》(即《书于竹帛》)所作的序言中说，中国的文化，就是汉字的文化。在人类历史上的任何时期，最多人使用的文字，是汉字；在最广大地域使用的文字，是汉字；被使用最长久(3000多年)的文字，是汉字；表现最多种语言的文字，是汉字；蕴藏书籍最丰富的文字，也是汉字。诚然。
　　甲骨是中国文字的雏形，但是，由于甲骨的不易保存，在河北范围内并没有多少刻有文字的甲骨出土。而刻于金属器物上的铭文，已经进化到相当的程度，在我省偶有出土。西张村出土的青铜器上有铭文，到底记载的是什么内容，蕴含着哪些惊心动魄的历史风云？中国社科院历史所著名学者李学勤对此产生了浓厚兴趣，他专程从北京来到石家庄，想解开这道谜题。
　　“李先生和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唐云明先生亲自来到元氏县西张村考察，详细了解了出土情况。”戴永州回忆说，此后，两位学者联合署名，发表了一篇学术文章，解开了铜器铭文之谜。据介绍，出土的34件青铜器，以《臣谏簋》和《叔父卣》两件器物上的文字内容最丰富。这两篇铭文中，出现了一个重要的名称：“軧”。槐河在古代被称为“泜水”，沿泜水而建的国家，便是“軧国”。
　　《臣谏簋》的内容如下：
　　惟戎大出于軧，邢侯搏戎，诞令臣谏以□□亚旅出于，从王□□。[臣]谏曰：‘拜手稽首，臣谏□亡，母弟引庸又(有)长子□余( )皇辟侯，令□服。’[作]朕皇文考宝。惟用□康令于皇辟侯， □□。
　　前六行铭文的大意是说戎人大举出于軧地，邢侯对戎作战，命臣谏率领一支军队(即铭文所说的“亚旅”)驻扎于軧地；臣谏向邢侯禀告说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亡，而胞弟引则有长子(名字已缺)，把他托交给邢侯，叫他学习政事。
　　《叔父卣》的内容如下：
　　吊叔父曰：余考，不克御事，唯汝倏其敬乃身，毋尚为小子。余兄为汝兹小郁
　　彝，汝其用飨乃群侯逆出内使人。呜呼，倏，敬哉！兹小彝妹吹，见余，唯用□汝。
　　铭文是记录叔父的话，大意是说我已年老，不能管理政务，倏你要谨慎地修饬自身，不可再以为自己年少。兄长我给你制作这小酒器，你用它宴享你的君上軧侯，招待使臣。倏你要谨慎，这件小酒器不要毁掉，你见我的时候，我还要用它请你品尝。
　　两件青铜器，由于长期被埋在地下，阴暗潮湿的环境将不少文字锈蚀。但在古文字专家的燃犀烛照下，这段不为人知的神秘历史，重新复活了。李学勤、唐云明进一步指出，《臣谏簋》是西周成康之际的器物，《叔父卣》是康王时期甚至更晚时期的器物；倏是軧侯之臣，也是西张村周墓的墓主。倏的兄长名谏，是邢国的大臣，奉邢侯之命率军驻居于軧以御戎人。谏和叔父是同一人。
　　这两位学者表示，《臣谏簋》是谏受命统兵出居于軧地期间，因自己的儿子死亡而提出选择长侄入朝继承自己的官职；《叔父卣》是叔父，亦即谏作軧国执政大臣期间，因年老不能理政而作器以告诫其弟倏。
　　元氏地区，在西周时期还是周朝的北部边陲。邢侯为了保护“軧”这个弱小的兄弟友邦，派出军队前往镇守，以抵御北狄人建立的鲜虞国的进攻。“軧”这个国家，史书无载，但因为这两篇千古不磨的青铜铭文，这个方国的面貌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4、軧国文明已星散，村民盼致富接续先人荣光
　　李学勤、唐云明考认为，铭文中出现的“軧”、“軧侯”，表明西周时期，至迟自成王时期起，邢国北部就存在着一个軧国。西张村周墓的墓主下葬年代应在昭王时期，则軧国起码一直存续到昭王时期以致以后。
　　这个归属于周王室的神秘方国建立的政权，由何人所建，又是何时灭亡的，史书中并无介绍。学者们推测，晋国实力上升后，他们越过太行山，将邢国和軧国灭掉。此后，他们又挥戈北上，灭掉了滹沱河沿岸的鲜虞国、鼓国等小国。河北中南部的大片土地，便归了晋国的版图。
　　軧国连同他建立过的文明，或者星散，或者融入了晋国文化圈中。軧国的统治者中，只有两位墓主人留下了名字。西张村西周墓地的发现，让人民了解了西周时期诸侯国间的斗争和融合。在上古史的书写中，很多史实便是通过晚近的出土材料来完善、充实，以补历史记载的不足。
　　东张乡的范书记向记者表示，西张村的历史证明这里曾有过灿烂的文明，在历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随着政治中心的更迭，西张村的地位塌陷了。今后，他们将多多宣传这段被遮蔽的史实，让村民更加了解这块土地上的昨天。
　　张录朝也告诉记者说，西张村因为有了西周贵族墓地、出土带有铭文的青铜器而广为人知，甚至还上了很多种历史教材，成为学子们学习的对象。作为西张村人，出土最早记录石家庄历史的青铜器，村民都挺自豪。同时，村委会还准备带领村民们大干快上，让村民早日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